梦与重力与花
*隼斗向，微妙的科幻pa，讲的是两个人一起打工（？）的故事
*写得不好的OOC流水账
*似乎对于情人节而言有些败兴，但还是情人节快乐！
梦与重力与花
黑咲隼接过上司递给他的一沓工作注意事项，草草扫了两眼就塞进了背包——“预计花费时长七个月”，这是他最关心的，用一行小字写在第一页纸的左下角。“去换防护服吧。”游斗说。
“气密性没问题？”隼让游斗转过身好检查衣服的背面。
“你已经问了三遍啦。”
于是隼又重述起防护服的重要性——宇宙射线的致命程度，自己曾经到过氧气循环装置不再工作的基地，诸如此类，诸如此类。
“那里一定很漂亮。”游斗却笑了起来，“像隼的眼睛一样。我听说缺少氧气的星球会下金色的硫化雨，地上都是闪耀着的黄铁矿。”
黑咲隼别开视线：“哪有用愚人金形容别人眼睛的。”
随后隼拉起游斗的手腕走向通往车站的空间电梯，他们要在那里搭车去这次工作安排的废弃基地。
长长的电梯被安置在透明管道里。宇宙真空中没有风，但电梯管道还是因传动装置产生的机械摩擦而些微晃动起来。制成外壳的材料反射着宇宙基地的灯光，使自身也成为了微小的光源——仿佛深海中的透明游鱼。
黑咲隼和游斗一起靠在细长而状似脆弱的鱼骨上，他们还要如此等待十五分钟。游斗第一次来时着实激动，虽然他尽力装出冷静且老成的模样。当时黑咲隼站在几个台阶后，居高临下地用锐利的金色视线瞥了他一眼，尔后说，第一次来这儿的人都很激动。于是游斗将其当成对话开始的暗示，小心翼翼地抛出一个关于星体的问题，黑咲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但又点点头让游斗继续讲——十四岁有些拘谨的样子难免让他想到自己同样年纪的妹妹。游斗便轻轻拽着黑咲的袖子把对方拉得近了些，说起他们能看到的浮游生物一样琳琅满目的星星。
游斗的演说一直持续到他们下电梯。当舱门打开，两个人被空间站台的机器人催促着下电梯时，关于宇宙的话题才戛然而止。黑咲隼还记得那时对方讲到大麦哲伦星系——“听说是银河系的伴星系——”男孩随后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隼的袖子，赶忙松开了手。
“没事，”隼却少见地笑了，“一会儿上车了你可以继续讲。”
“银河列车”——他们是如此称呼来往于各个太空基地间的载人飞船的，因此相应的站台也就被简化为了“车站”之类的叫法。两人就好像地球上通勤的上班族或者学生一样。
他们在班车上正好能远远地看见地球。行星好像一粒石子漂浮在远处，隐隐约约地笼罩着一层脆弱的蓝色的光。
“像幻觉一样。”黑咲隼这么评价。
游斗就转过头：“隼去过地球吗？”
黑咲摇摇头。游斗笑着说自己也没有，只是听过罢了。
几分钟之后，黑咲才又问游斗，他是不是对宇宙很感兴趣。要是感兴趣的话他不该被这份工作的名头骗了，应当趁早换份工作，最好回去继续上学——这句话隼并没有说出来。
游斗只是说那些都是兄弟讲的，自己倒无所谓工作内容是怎样的。
于是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同看向远处那颗幻觉般的星球。
游斗是在两年半前成为黑咲隼的同事的——或者说，“搭档”。那天黑咲被上司的传讯叫回公司，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假期。他没好气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却看到上司和另一个小孩站在自己的办公桌附近，似乎是在谈工作及合同的事。黑咲隼皱着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说过不招小孩的。”
上司弯着腰擦擦自己的眼镜：“这不是黑咲嘛……劳动法最近改啦，十四岁不算童工。”
边上的小孩也点点头：“我查过的，十四岁是可以正式工作的年纪。”
黑咲隼差点一拳捶到墙上：“有些工作不适合十四岁——”可是他又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别这么说嘛黑咲，”上司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是有五险一金的正经工作，手续齐全。现在可不多见。”
确实不多见。人口爆炸让黑工和太空基地一样都越来越多——可无法承载居民，遭到过度使用后遭受废弃的基地也越来越多。科学家们煞有介事地将大众难以理解的数据刊登上报纸，又在杂志封面16开的铜版纸上以36号字体写着“人类文明最终只剩二十年”。然而黑咲隼连续三年看见这套杂志被放在热卖货架上，封面上的“二十年”从未有过增多或者减少。
之后又有一批研究员发现了以植物高效率供能的方法，于是杂志封面上的字样换成了“以森林拯救人类文明”——可惜高楼林立的太空基地中划出路来都不算容易。所以隼如今的工作就这样诞生了——在遭到废弃但地表还没有被完全风蚀的基地种植那些研究所下发的种子。挺荒谬的，隼有时候这么想。现在人命又不值钱，但还是得千方百计地让人活下去。
游斗却说，不论如何，大家总是想活下去的——不管多不被重视，大家都不想就这样消失。
那天，在那个黑咲被提前叫去加班的清晨，上司把十四岁男孩往十七岁男孩的面前推了推，告诉游斗黑咲是他的前辈，有什么不懂的问他就好，又叮嘱黑咲多照顾下这孩子，毕竟才是十四岁。
两个人相对着一言不发，直到隼拉着游斗去换防护服。
之后便有了被隼记到今天的那段对话。游斗后来笑着摸摸鼻子，用手指轻轻刮着电梯扶手，说还以为自己最开始是被隼讨厌了。隼失笑，问真有那么吓人？游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当时想着要是隼坚决不同意，自己会不会找不到工作。
“……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隼沉默半晌后这么说，“她当时也是十四岁。”
“隼的妹妹也是住在这个基地？”游斗顺着问了下去。
“她在心园，只是我来舞网这里工作而已。”
“心园？”
“心园。怎么了吗？”隼也照着游斗那样靠在电梯扶手上。
“只是听说过。”游斗指指电梯出口，“要去乘车了。”
两个人像两个小小的气泡，从晃晃悠悠的透明电梯里走出来，进到晃晃悠悠的车站里去。载人飞船播报到站信息，即将开往邻近的废弃基地。飞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连驾驶都是由机器负责。小小的飞船就这样行驶在一片漆黑的宇宙里——视线所及之处好像被夜晚浸透了一样。游斗透过舷窗，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舞网基地，突然又想到了心园。
“我只听父母提起过心园。”游斗突然说，“他们说……那是个好地方，像地球一样。”
“确实好。我的妹妹在心园读初中。”隼的语气透露出了些微不可察的自豪。
“我出生前他们就从心园搬走了。”游斗低下头，看向自己捏着的工作说明——或许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看向哪，“我父亲工作的缘故。”
他停了下来，隼沉默地等他继续说。
游斗吸了一口气：“后来……父亲失踪了，还是工作的缘故。”
黑咲隼等了半晌：“所以你就出来打工……常有的事。我家也是这样。”他又想自己这么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等他们到了站游斗才再次开口：“隼——”他突然停下了。他又低下头去确认自己是不是带对了种子，把培养管从背包里一个个拿出来再放回去。等游斗做完了这一切才回头去看自己的搭档，而黑咲隼只是用金色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以后多和我讲讲心园的事吧。”游斗别开视线，开始确认周围的情况——附近是一座只剩框架的植物园。心园也有植物园吗？他听到背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应当是自己的搭档再准备开始工作。他们要留在这里半年之久，等待植物经过第一次花期，再把果实和茎叶带回去。
“心园也有植物园吗？”游斗突然问。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提起心园的话题——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基地。有植物园的都是有段历史的基地，因为现今根本不可能在拥挤的地面为大量植物开辟出空间。所以心园有植物园吗？某种虚无缥缈，近乎“乡愁”的感情突然击中了他。游斗不甚理解，因为自己从一开始便是在舞网出生的，心园应当仅仅是一个父母复述给他的梦——就像地球那样。是因为隼吗？是因为他想知道自己搭档的故乡吗？听到隼提起自己的妹妹——她叫琉璃，隼总是三句不离琉璃——游斗会想起那三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特别是游矢，他总是想去心园看看。
“我没见过。”隼却这么说，“听说城区中心有，琉璃总是想去看看。”
“你应该多给琉璃寄些照片。”在过了差不多半年，隼才允许游斗直呼琉璃的名字。
“说得好。”隼相当赞同，“卷蕨的种子带了吗？”
游斗掏出一个培养管递给隼。这些植物本来是只有编号的。游斗第一次和隼一起工作时颇为惊讶地问，难道这些花一个名字都没有吗？隼说字母和数字的组合足够了。
那可不行。在游斗的一再坚持下，他们用那次工作的剩余时间给植物一个个起了名。开粉色花的是紫藤，红色花的是三角梅，茎叶是黄色的被叫做沙草，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他们都不知道这些植物实际到底是什么种类，只是按照自己知道的那些名字按直觉称呼，或者干脆编一个。可惜他们都不是擅长起名的人。
“要是琉璃在就好了。”等他们给自己种的花想完名字，靠在爬满绿色叶片的一处断墙边休息时，隼突然这么感慨。
“要是当时起名的时候琉璃在就好了。”游斗埋好了种子，开始在背包里翻找浓缩营养液，“说起来游里——我弟弟——倒是对这些挺感兴趣……”
“所以你来找了这份工作？”黑咲隼把压缩饼干递到游斗边上。
“只是工资高而已。”游斗小心翼翼地拧开装着营养液的小瓶，打算绕着植物园洒一圈。他把饼干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啦”。
于是隼从游斗的身后抽走了那个小瓶子，这事他来做就好了。黑咲隼回来后说，等花都开了，这里应该比心园的植物园更壮观。
游斗对这句话相当受用：“那我也得给游里寄点照片。”他找了一片向阳处舒舒服服地靠着——作为一个废弃基地，这里的大气模拟系统工作得相当不错——挥挥手让隼也过来。
“要落日了。”游斗拧开一盏小灯，“再随便讲点什么吧，隼。关于琉璃的事，或者你家乡的事。”
“那关于我的事呢？”隼问。
游斗蹭得近了些：“嗯。”他点头。
隼后来又提起心园的重力系统。他总说踩在舞网的地上好像软绵绵的——似乎是因为心园的重力稍微大一些，更接近地球一些。
“那真好。”游斗不知不觉已经把头靠上了黑咲隼的肩膀，虽说他平时对隼的身高颇有微词——“太高了，显得我像小孩子。”“你本来就是。”——但现在他对此状况相当满意，“游吾，我弟弟，之前总是和我提这些。”
“太重了。”隼却说，“无论何时都只能踩在地上。”
他们一起看了两百多次大气模拟系统制造出的夕阳，直到第一朵花在葱郁的叶片中盛开。黑咲隼那天说，现在就算心园也没法比上这里了——可惜琉璃不在。
“可惜琉璃不在。”游斗笑着重复他的话，“又该干活了。”
隼看着男孩沿着那些经历过风蚀的钢架结构爬到废墟顶上，把挂索钩上摇摇欲坠的横梁。游斗的动作足够轻车熟路，但隼在这时候还是放不下心，好像有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大多数遭到废弃，被当作种植场所的基地里只剩大气和重力模拟装置还在工作，因此他们还能勉强留在地上，因此这些过期的宇宙庇护所里几乎只剩下了风还像活物一样穿梭在废墟间。男孩靠在还算结实的护栏上，向前探出半个身子。隼只好站在地上，准备随时跑过去接住对方——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隼也确实以此说教过对方，但是游斗只是说不是还有隼在吗，让黑咲完全没了办法。
他又看向站在建筑物最顶端的男孩。心园不适合他，黑咲隼突然想到，心园似乎太重了。但又或许游斗只是想寻求那份重力才总是爬得那么高。
“这里风景很好，几乎什么都看得到一样。”他的搭档低头看向他，“隼真的不来吗？”
“你摔下来怎么办。”黑咲隼摇摇头，“还有，你现在开始干活的话我们还能赶上日落。”
游斗笑起来：“可是在屋顶上看日落也很好。隼真的不来吗？”他又问了一遍。
黑咲隼说，自己考虑考虑也不是不行。
游斗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毕竟是隼嘛。”黑咲隼没去理会他的双关笑话。
“隼，”游斗又说，“再和我讲讲你家乡的事吧——还有你的事。”我还想多听些，关于那座梦中之城，以及站在梦中的心园中的你的故事。
END